2020年4月24日

删繁就简

早上在后院看见一棵小树只剩下两片叶子。不是因为季节走得太深了，而是树太小了，还没能有足够的力量抵御季节的风。

今天出门比较早，去Heathcote(希思科特)的一家酒庄，这家酒庄的酿造工厂和Cellar Store品酒用餐区在一起，前店后厂的结构。因为疫情，Cellar Store不允许营业，也极大影响了酒厂的销售。我们是老客户了，通过邮件联系好自己去取货，顺便欣赏一路的风景也是不错的。

阳光很好，到达Heathcote小镇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小镇太安静了，似乎还没有从沉睡中醒过来。阳光照射到路面上明晃晃的刺眼，往来车很少，几乎见不到行人，几乎看不见开着门的商家，路口的一家IGA超市玻璃门开着，却不见有顾客。我想喝杯咖啡，找遍了小镇也没能找到一家开着的咖啡馆。Heathcote是维州小有名气的葡萄酒产区，小镇常住人口不多，平日里多是游客和酒客。因为疫情的关系，没有游客，酒吧也不能开，小镇显得了无生气，安静得让人担忧。

Heathcote Winery的门也没开，我们从旁边的铁门进去，老板娘已经在等着我们了。穿过酒吧后院的区域，以前这里满满当当摆着桌椅，撑着太阳伞，小道上搭了铁架爬着葡萄藤，藤藤蔓蔓上的一串串葡萄正好在这个季节成熟，从这里走过去，可以随时摘下一粒葡萄丢进嘴里。酒客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品尝各自中意的葡萄酒，聊天、听音乐、晒太阳，消磨时间。而今天空无一人，太阳伞都合拢着立在那里，桌子椅子都靠在一起，这里那里都是寂寥。后院中间的小喷泉没有水流，喷泉周围开着一圈寂寞的小花，因为无心打理也显得无精打采。低矮的白色木栅栏虚掩着，没有人走过。

酿酒车间里也没人，今年的大多数葡萄酒已经入桶，不需要工人劳作了。高大的不锈钢罐、一排排的橡木桶都悄无声息。因为我要去拿这20打葡萄酒，往常只需要老板娘或是一个员工搭把手就可以搞定的事情，今天特地叫来了两个员工帮忙。20箱酒三个人几分钟就搬完了，小伙子帮我整整齐齐码在车后备箱，似乎还意犹未尽。我有点后悔今天没有开拉货的车过来，这样便可以加订多一点数量。

有点沮丧，回来的路上看到一群群袋鼠都没有兴奋起来。澳洲疫情控制了，全球依旧没有彻底好转的趋势，什么时候可以正常复工呢？今天下午我们创业澳洲商业协会的理事会进行了视频会议，主要的内容也在群策群力共同想办法帮助创业澳洲的会员企业尽快复工或是进行网上推广，减少损失。新冠疫情导致的此生灾害不可估量和想像，国内的网络上流传一个顺口溜：“一月疫，二月封，三月复工又停工，四月放假回家中，五月六月坐吃山空，七月八月喝西北风……2020要把人逼疯！”虽是段子手编的，但就是可怕的真实，让人心酸。

路过小镇中心的战斗英雄纪念碑广场，空旷的广场上落满了叶子，另一侧的图书馆依照封城令的要求没有开，偌大的广场上空空旷旷的没有人。纪念碑四周用铁锁链围起来，有辆车停在旁边，地面都是水。我走过去，看到一个男人从车上接了水管在冲洗纪念碑的台阶、围栏和碑石。落叶、灰尘、杂物都冲走了，碑石上刻的文字和图案逐渐变得清晰。男人工作得很认真，边边角角都没有漏掉，大概每年他都会做这件工作吧。我没有走近，也没有停留，路过，离开。

纪念碑旁的大树下，一位胸前挂了两排勋章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轮椅前面大约一米远的地上摆了一个小木架，木架上搁了一排排红色的虞美人花，他小声招呼不多的来往行人自己取一朵小花，我也拿了一朵。在封城令没有解除的今天，老人独自在广场上分发小花应该是得到特许的。人们都把花别在衣襟上，简单、明艳而忧伤。突然地我就想起了早上那棵小树上仅剩的两片叶子。

删繁就简。

颇有艺术家的风范。一米阳光给你。

希望犹在，像晨曦，像安逸的种子，像故事唯美的结局。

风有时窃窃私语，有时坏脾气。

已经藏不住秘密了，就那样晾在阳光下。循声而去的鸟雀从来不过问鸿鹄的天涯，就像我，从来不过问你把爱遗留在哪。

当我老了，你若还在，请把那片叶子收留。当时间的水凝结成冰，我还依然是，那天离开时的样子。

那该有多美好。

2020年4月25日

许多的过去不能遗忘

ANZAC Day，澳纽军团日。是纪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在加里波利之战牺牲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联合军团军人的日子。入乡随俗，我也在衣襟上别上小虞美人花。

澳新军团日起源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澳新军团1915年4月25日在加利波利（Gallipoli）登岸，这一战极其惨烈。因为导航错误致使登岸地点发生偏离，地理位置在经历8个月的僵持后最终撤退，伤亡惨重。1927年开始，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把4月25日作为战争纪念日公众假期，从这一天的黎明（登岸的时间）开始，全国范围内各地的战争纪念馆都会举行纪念仪式，各城市也会举行游行活动。如今，这一天也成为澳大利亚人回顾和反思所有战争的日子。

往年每年Eva都会在这一天穿上校服去小镇的战争纪念碑广场上唱国歌，献花。今年由于新冠疫情，政府很早就说纪念活动改为网上纪念。我们今天按规定今天只能12点以后开门营业，所以带Eva去广场看看小镇上有没有开展纪念活动。小丫头整个疫情期间都宅在家，憋闷坏了，今天像放飞的小鸟，兴奋又有点惶惑。昨晚就准备好了老哥寄来的带小花花的儿童口罩，今天一路上都戴着。

疫情期间，雪中送炭 | 澳大利亚上海会慷慨赠送海外留学生抗疫口罩

 众所周知，新型冠状病毒（COVID-19）传染性强，现在已经肆虐全球，疫灾的形势已经十分严峻，抗疫行动刻不容缓。澳洲的各个行业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因为受到疫情的影响，多个国际航班取消，使得抗疫物资无法及时到达澳洲，而当地药房的口罩早已售罄。此

广场上依旧很安静，到了纪念碑，赫然看见碑前的台阶上摆满了鲜花，还有照片、书信，在略有点阴郁的天空下写着无字的故事，唱着无言的歌。不知道这些鲜花是什么时候摆上的，我和同样驻足的路人说起，他们也大多表示疑惑，有位老人告诉我说天还未亮就摆好了，我想起来了，一定是在黎明时分，一百多年前澳新军团登岸的时间。可见，人们的纪念多么虔诚。来来往往的路人也不多做停留，站在纪念碑前静立一两分钟就离开，都很肃然。有些小孩子像Eva这样凑近点去看照片，那是一张很久以前的黑白老照片，照片上一位英武的青年军人在微笑着，不知道一百年前是谁家的孩子，而后又成了澳洲的英雄。

ANZAC Day不是一个庆祝的日子，而是一个纪念的日子，不知道COVID-19之后，会不会也有这样一个纪念日，时时提醒人们不要忘了这个灾难。战争和瘟疫，往往最大的伤亡都是百姓，一战过去这么多年，孰对孰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战争中牺牲了这么多生命，才得以换来今天的和平。记住战争的伤害，珍惜生活，珍爱生命，珍重和平，才是我们应该做到的，才是我们纪念这个日子的意义。

那么，瘟疫过后呢？很多的过去不能遗忘，死亡是一个人的悲剧，遗忘是一个民族的悲剧，甚至是全人类的悲剧。这绝不是口号。

昨晚和J聊天，他发给我一个视频，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说：比病毒更可怕的是互相说谎欺骗。全球范围内的“错误信息传播”愈演愈烈，有害的健康建议和各种偏方比比皆是，谣言充斥着电视广播媒体，疯狂的阴谋论在互联网上蔓延，仇恨作为一种病毒，对个人和群体极尽污蔑和诋毁。他呼吁全球应该携起手来，共同抵御新冠病毒。唐·厉霆《大有诗堂》有云：“胸中元自有丘壑，盏里何妨对圣贤。”心中没了丘壑，人间丢了道义，即便举盏而论，又有何颜见圣贤？

随着疫情逐步趋向稳定，走在大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能够明显感觉到人们较之前的紧张心理也放松了不少。墨尔本CBD最大的商场Emporium宣布将于4月27日重新开放，营业时间是上午11点至下午4点，首批只有15个品牌门店重开。其实也谈不上重开，商场一直可以进，一些在做外卖的店也一直没关。其他具体门店也有各自的计划，比如Myer方面之前已确定5月11日前不会开（之后再说）。

当局说目前澳洲处于抗疫的“中期”，不能放松，以防社区传播蔓延，疫情卷土重来。可是民众不这样想啊。

因为今天晚开门，比往常忙了很多，最近几天都是，Joy说，酒吧不能去，我们的酒一点也不能少喝，否则人生就没有意义了。听到有逐步解封的计划，他悄悄跟我说，其实…其实只要政府补助到位，封在家里也没太多不好。我能观察到，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是太少。做混凝土的幽默老头儿打趣说，政府不是说要封6个月吗？我们都做好了封6个月的准备，现在解封大家都还没做好准备啊，哈哈哈……老头儿自己是一直没有中断工作的，玩笑归玩笑，但这句玩笑话我不知道说出了多少人的心里话。的确是有些人的实情，可是那些持工作签证、学生签证拿不到补助的人呢？那些小业主呢？那些外贸工作者呢？政府呢？国家呢？“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思想虽率性，也害人不浅啊！

晴好了几天，晚上下雨了，不大的雨，但很执着，一直淅淅沥沥，典型的秋雨style。而在我的江南，梅雨正在来的路上。如墨尔本的晚秋一样，江南的暮春也是很长很长的雨季。想着，江南烟雨蒙蒙，应是如诗如梦。

其实长长的雨季，到处都是湿嗒嗒的，雨伞丢了一把又一把，衣服没有阳光的味道，一点也不讨人喜欢。那江南雨巷着素花旗袍，抱一束丁香的女子再也寻不到了。其实是在这样湿漉漉、寒气逼人的天儿实在不适合穿旗袍，丁香花还未开放，油纸伞呢，也不适合在雨天撑着。可诗人们就是这样不切实际，喜欢做梦，喜欢虚构，喜欢艳遇，而又没有勇气去搭讪，只有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空惆怅。所以也才能写出哀怨缠绵、美轮美奂的诗句吧……

我说啊——许是江南的春风走了八千里，跨越关山长河的落日，当到达南方之南的时候，已积蓄了太多的眼泪。就变成了南半球毫不含蓄的秋雨。

而雨天是一个难题，目光无从瞭望，休止的远方漫过梦境，与影子一同遁入寂寞。须臾，是错肩而来的风，在眨动的那一刻，一树缤纷已乱了分寸。于是有紧随的脚步，再不肯拘泥于因果，把一日当成一生来过。几经挣扎，仍难以逾越一世的短暂，却在恍惚中得到了永恒。

丑时的和风细雨，与寅时的沉默寡言，只因一颦一笑，一张一弛。

皆如是。

作者简介

程江华

笔者：程江华

• 维州华文作家协会副会长

• 悉尼雨轩诗社主编

• 大洋传媒记者

一个出身于幼教的伪文青，一只往返于南北半球的候鸟，也是一枚附庸风雅的伪小资。行者心，处处景。行无疆，悦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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