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红在教会的朋友讲过,过去有人投 city council(市政局)的简历,管事的一看是 十几个字母的孟加拉名字,直接就翻面不理了。我不由得联想起商展会上的歌声,对天 下大同感到一丝凉意。
还是散散步吧。
家门口的老古玩店还开着,这年头旧货店一家家不停倒闭,就它还勉力残喘。墙外 挂着很多手工编织的花篮,六七十年代风格,犹有紫色绸花在上。我老家农村的亲戚有 的至今还编着这样的提篮,背篼,筲箕。有时一个时辰也编不好一个,也就赚几元人民 币。窗口能看到很多夸张的三四十年代的招贴画,有一张是一个英姿飒爽的金发女郎开 着拖拉机,很有西部片的味道,让我突然想起了第三套人民币上的女拖拉机手。虽不是 一个时代的风物,却有相似的单纯灵魂,花开异代不同时。老板两口子快七十了,坐在 半封闭的柜台前自顾自地把玩着旧物,有时都懒得抬头看着顾客,这在悉尼这样的大都会是不太可能的。第一次来的时候我问他们,我的大黑公文包需要寄存吗?他们说不用。当时店里放着的音乐是 Eric Carmen 的 All by mysel(f 独自一人),然后是 Pink Floyd 的 The narrow way(狭窄之路)。
我翻起了墙角那堆残损的旧明信片,头一张是几个红头阿差立在上了脚枷的犯人前。也有画着清末香港私塾的,一本正经的老夫子和六七个学生在一起,令我想起杨教授。还有一张是婆罗洲的河湾,篱笆圈起的浅水区里几个黑点在水面上深浅参差,都是本地 孩子。堤上还有个赤身的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殖民者点评道:“These boys are expert swimmers(那些孩子都是职业游泳家啊)!”也是十分熨帖。末尾的明信片上是两个半 赤裸的满清苦力,一个埋头刨饭,一个呆滞地看着远方。下面写着“Chinese Coolies Chow Chow(中国苦力 Chow Chow)”。这个“Chow Chow”据说是由广府话“炒”的字音转 过来的,后来引申为进食的意思。上次来看到的那堆战后黄金时代(1)的旧儿童读物里 有 May Justus(2)的《Fun for Hunkydory(小犬之乐)》”,还有 Goofy(高飞狗)的故 事,我才第一次明白 “Goofy” 的意思原来不仅仅是高飞而已(3)。我过去总觉得流 光待人,结果今天来就没有了。
哦,对了,我在工具区看到了一对叫 fire dog(火狗)的铁架子,售价二十澳币,据 说是用来架木头生火取暖的。我没有买,只是觉得很有意思。玻璃区的顶排有很多二战 前后的盐罐,个个块头硕大无比,一次装满至少能用两三年。那确实是一个值得认真生 活的时代,器物莫名地让人感动。二战时期“country life(乡村生活)”牌的香烟盒里还 装有那时代的磨刀石,餐叉大得就像是航海家辛巴达(4)刺向巨人的那一把。我还看到 一对冰箱贴,是小猪和小牛。前者身上写着“eat the beef(吃牛肉)”,后者写着“eat the pork(吃猪肉)”,憨态可掬,无忧无虑。一只小狗储钱罐放在铁笼子里,可怜巴巴 的样子,挂的狗牌上写着“feed me(喂我)”。只不过这笼子没有钥匙,罐子里的钱只 怕是一辈子取不出来了。旁边一架古董缝纫机标签上写着 “Sewing machine has seen better days(一架见证了更好时光的缝纫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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